被强取豪夺了，然后呢？1雪夜重逢初冬的第一场雪，总是来得悄无声息。
苏念坐在B大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，窗外的雪粒子安静地落在枯黄的梧桐叶上。
暖气开得很足，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暖气片混合的、令人觉得安心的味道。她的面前，
摊着一份刚刚填写完毕的研究生奖学金申请表。目标院校那一栏，她用清秀的字迹，
一笔一划地写下了「A大」。写完最后一笔，苏念长长地、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。
四年了，她像一个溺水者，拼尽全力朝着这块遥远的浮木游了四年。现在，
她终于快要触碰到它了。她的导师王教授对她说，以她的成绩和论文质量，
拿到全奖的希望非常大。等明年秋天，她就可以离开这座承载了她所有噩梦的城市，
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，读她热爱的应用心理学，开启一个……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。
自由，这个词从未像此刻这样，具体而又触手可及。苏念的嘴角，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她拿出手机，准备拍下这份申请表，作为对自己这四年挣扎的纪念。她内心是很开心的，
因为终于要离开这座就在她举起手机的那一刻，一股熟悉的，
带着一点冷冽的雪松的香味以及蛮横的气息，
就那样霸道地、毫无任何预兆地笼罩在了她的头顶。时间，仿佛在这一秒凝固了。
图书馆里安静的，能听得到书页翻动的声音，以及和自己那瞬间漏掉一拍的心脏声。
她没有抬头，她也不敢抬头。那股味道，像一把钥匙，
粗暴地撬开了她记忆深处那间早已被封死的、房间。恐慌如潮水般从那间屋子里涌出，
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。她强迫自己将目光死死锁在面前的申请表上——A大的校徽，
好像变成了她在溺水时唯一的救生圈。她所有的心理学知识，在那一刻都没有用了。
大脑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。一只骨节分明的，修长漂亮的手，
突兀地伸进了她的视野里，轻轻按在那份申请表上。食指的指节上，有一道极淡的疤。
看到那道疤的瞬间，一段被她刻意遗忘的、血腥的记忆，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炸开。
……那是四年前，同样的一个雪夜。她被十六岁的顾深锁在房间里。无论她怎么哭喊、求饶，
那个平日里人人称羡的优等生，都只是用一种近乎痴迷的、疯狂的眼神看着她。“念念，
你为什么不看看我？为什么你的眼里总是别人？”“你是我的，你怎么能不是我的？
”他撕碎了她的书本，折断了她准备送给别人的画笔，最后，
他拿出了一把小小的、锋利的裁纸刀。“我给你刻个记号好不好？这样，
你就永远都忘不掉我了。”苏念在极致的恐惧下，爆发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力气。她挣扎着，
抓起桌上的美工刀，胡乱地挥舞。刀刃划破了他的手，也划破了她自己。
血滴在纯白的地板上，像一朵朵盛开的、绝望的红梅。那道疤，就是那时候留下的。
……2囚笼再启“应用心理学…呵…”一个低沉，带着一丝沙哑的，
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中让她惊醒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“苏念，这个专业很适合你。”是他，
顾深，他回来了。那一瞬间，苏念的世界失去了全部的声音。
耳边只有自己曾无助的哭喊和少年偏执的低声轻语。
苏念手腕上那道早已随着时间,逐渐愈合的疤，开始传来阵阵刺痛。她学了四年，
在无数日夜，才勉强的好不容易的为自己建起了名为「正常生活」的围城。而他，一出现，
只用简单的一句话，就让她的城墙逐渐裂开。“同学，请你把你的手拿开。
”苏念终于抬起了头，强逼着自己保持着冷静与理智。她的眼神，是冷漠与疏离。
像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，在看待自己的陌生病患。她甚至开始在大脑内，
飞速地分析顾深的微表情。顾深眉毛微微地蹙起，这代表着他内心的紧张；嘴唇紧紧地抿着，
是压抑情绪的一种表现。苏念在心里对自己说：“我学得很好，我能够分析你，
我也不会再害怕你。”可她那放在桌下的、微微颤抖的手，却出卖了她。顾深看着她，
眼底翻涌着苏念熟悉的、暗藏着痛苦的以及占有欲的情绪。他比几年前成熟很多，
褪去了少年独有的青涩，五官轮廓更加的深邃，但他那份骨子里的掠夺感，从未消失。
“念念……”他又喊了一声，声音更哑了，“我回来了。”“顾先生。”苏念打断了他，
声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，“我想，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。你这样，
会打扰到我。”“打扰？”顾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，低低地笑了一声。他收回了手，
换了一个姿势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，用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着。
“我资助了你们系未来的十年的研究经费，”他平淡地陈述着事实，
“买下了你租的那栋公寓，甚至……”他的目光，落在了苏念那份申请表上。
“……成了A大心理学院的校董之一。”苏念握着笔的手，因为听到他的话语，
猛然收紧，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泛白起来。他如以前一样。他不是来请求她的原谅，
他是来通知她的。跟以前不一样的是，他用一种更成熟，更无法抵抗的方式，再一次，
为她打造了一个无论她怎么逃跑，都逃不出的，名为「顾深」的牢笼。
苏-念曾经侥幸地想着，分开的几年，他一定会放手的。但这几年的分离，
没有让他学会放手。反而，他只是，学会了如何更好地「强取豪夺」。新的一轮的纠缠，
从她以为自己即将获得新生的这一刻，以一种更绝望的方式，开始了。苏念握着笔的手指，
因为过度的用力，指骨轮廓清晰地凸显了出来，几乎是要将那支中性笔捏碎。
寂静在两个人之间开始蔓延起来，苏念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并且密不透风的网子笼罩着。
最终，苏念先动了。她没有看顾深一眼，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地质问他。
她只是沉默着，用那一种几乎可以称作机械的动作，
将桌面上的书、笔记本、以及那份已经失去意义的申请表，一张张、一件件，
慢慢地收回到自己的帆布包里。她的动作慢吞吞的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，
仿佛灵魂已经抽离，只留下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躯壳。她正在用这种方式，
对抗着自己内心即将要把她吞没的恐慌以及绝望感。装完后，她站起身，将帆布包甩到肩上，
走了出去。「慢慢来，念念。」顾深依旧坐在那里，没有起身，也没有阻拦。
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她，声音平稳得可怕，「以后我们的路还长着呢，
我不着急，我…有的是时间等你。」他的话语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，缠绕着苏念的脚踝。
苏念因为他话语，背部僵了一下，她没有回头，径直地走出了图书室。
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，苏念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暖意。从图书馆到宿舍，
这条她走了四年的、再熟悉不过的路，今天却变得无比漫长。
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。是顾深的，还是只是她自己的臆想？她分不清楚。
回到自己租的公寓，苏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反锁自己的房门，并把防盗链也挂了上去。
「咔哒」一声。金属链条碰撞的声音，在寂静的房间里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但这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。这间不到四十平米的一居室，是她这四年来最安全的地方，
是她唯一不用再去伪装，不用再戒备的地方。墙上贴着她喜欢的乐队海报，
书架上塞满了专业书和旧小说，
阳台上的多肉长得很好……这里有她辛苦构建起来的、属于「正常人苏念」的所有生活痕迹。
可是，现在这座安全岛也沦陷了。她无力地靠在门上，身体缓慢地滑落，
最终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。她环顾着这个熟悉的房间，
顾深那句：“买下了你租的那栋公寓”在耳边反复地循环着。他知道她住在这里，
顾深现在是她的房东。他是不是和过去一样，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，安装了无数个摄像头，
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？强烈的、熟悉的被侵犯感和窒息感涌了上来，让她几乎作呕。
于是她冲进洗手间，打开水龙头，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的脸上，
直到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开始冻得发麻，才勉强地压下那份翻江倒海似的恐慌。
3绝望谈判不行，她不能就这样认输。苏念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，眼神却很执拗的自己。
她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只会哭泣和自残的无助的少女了。她学了四年的心理学，
她懂得如何分析，如何求助。顾深能用权力和金钱封锁她的去路，
她就要用自己的专业和智力，打开一条缝隙。她想到了自己的导师，王教授。
王教授是应用心理学领域的权威，为人正直，最是看重规则和程序。他非常的欣赏苏念，
也是这次她申请A大奖学金最有力的推荐人。顾深虽然成了校董，但他总不能一手遮天，
在学术界，王教授的影响力不容小觑。她必须向王教授求助，
至少是保住这个出国进修的名额。这是她最后的希望。第二天，苏念一夜未眠，
但她用遮瑕膏仔细地盖住了黑眼圈，换上了一身最得体的衣服，
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冷静、优秀。她敲开了王教授办公室的门。“苏念啊，快进来吧。
”王教授见到她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比平时还要热情，“正想找你，来来来，快坐！
”苏念看见王教授殷勤的样子，心中闪过一丝丝的不祥的预感。“教授，
我是想跟您确认一下奖学金申请的……”“哎呀，那个事不急！”王教授兴奋地打断了她，
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，递了过来，“你先看看这个，天大的好事啊！
”苏念疑惑地接过文件，标题上几个加粗的大字让她如遭雷击。
《关于成立「深度心理创伤与干预」专项研究课题组的通知》她往下看，
课题组的发起人和主要资助人，写着「顾深」两个字。而课题组的指定负责人，是王教授。
指定的核心研究员……是她，苏念。“你看到了吗？苏念？”王教授激动得满面红光，
完全没注意到苏念煞白的脸色，“顾先生，就是我们学院新来的校董，
指名道姓要资助我们这个项目呢！而且他还特别地提到了你，说看过你的论文，
认为你是这个领域百年一遇的天才！他要求，这个项目必须是由你来主导核心研究！
”王教授亲切地拍了拍苏念的肩膀，语气充满了对她的欣赏和期望：“出国的事情，
我看可以先放一放了。能负责这么一个资金雄厚，资源又顶尖的项目，
比你去国外读个研究生，前途光明太多！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！”苏念的手指，
紧紧地攥住那份通知，纸张的边缘要被她攥的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她明白了。顾深的这一招，
比单纯的阻拦要狠毒一百倍。他没有堵死她的路。他只是，
将她通往逃生出口的那条唯一的道路，直接买了下来，
并且还亲手改造成了能够通往他怀里的隧道。而所有人都为她鼓掌，
祝贺她走上了这条康庄大道。只有她自己清楚，这条路的尽头，是她逃了四年，
却还是无法逃掉的那个地狱。她走出王教授的办公室，外面阳光正好，
校园里充满了青春的笑语。世界如此喧嚣，她却感觉自己像被装进了一个隔音的玻璃罩里，
什么都听不见了。她输了。输得一败涂地。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，站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手脚都变得冰凉。然后，她拿出手机，
翻出了那个被她埋在联系人列表最深处、四年都未曾碰过的名字。她点开短信，
用一种近乎麻木的、破釜沉舟的平静，一字一字地输入：“我想和你谈谈，关于项目的事。
”手机屏幕亮起，顾深的回信几乎是秒回，内容和他的人一样，不带任何温度，
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。“半小时后，到你楼下。“没有问她方不方便，
也没有问她在哪里。苏念看着那行字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。他知道，
他什么都知道。她没有时间恐慌。或者说，当恐慌成为常态时，
人反而会生出一种异样的平静。她走到衣柜前，脱下那身柔软舒适的居家服，
换上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直筒裤。她将长发仔细地梳好，
扎成一个整洁的低马尾。她没有化妆，苍白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血色的瓷器，易碎，
但坚硬。半小时后，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公寓楼下。苏念走下楼，
拉开了后座的车门。车内的空间很宽敞，依旧充斥着那股让她生理性不适的雪松冷香。
顾深就坐在她身旁，侧头看着她。车里没有开灯，他的脸隐在昏暗的光影里，
只有下颌的线条紧绷而凌厉。车子没有启动，司机像是隐形了一样。这狭小的空间，
成了一间密闭的审讯室。”想通了？”他先开了口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“我想，
我们需要制定一些规则。”苏念没有理会他的问题，而是直视着前方驾驶座的靠背，
声音冷静得像在进行一场学术谈判。顾深挑了挑眉，似乎对她的开场白很感兴趣，
示意她继续。“第一，这个项目，我会参与。我会用我的专业知识，把它做到最好。
但这是工作，我希望顾先生能分清工作和私人的界限。”“第二，除了项目必要的工作交流，
我不希望你以任何理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。包括这栋公寓，既然你现在是房东，
就请遵守租赁合同，不要干涉租客的私人空间。”“第三，”苏念顿了顿，终于转过头，
迎上了他的目光。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，她看到了自己小小的、倔强的倒影。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如果你违反任何一条，我会立刻退出项目。
并且，我会把我所有的研究成果、包括你的偏执行为障碍的初步临床分析，公开发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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